白马寺元明普照禅师

明洪武八年(年),僧人道衍应诏赴南京参加僧试,尽管佛法、文学称誉一时,但未被洪武皇帝(朱元璋)授予僧官,只获赐了一件僧衣。十三年(年),经僧录司右觉义来复、右善世宗泐推荐,道衍进入南京天界寺(明初僧侣管理机构所在地),谋得了一个普通僧职。期间,遇到明初十大高僧之一的宜兴僧人同庵夷简,夷简跟道衍讲起宜兴元明禅师一生的故事。

元明禅师(-),俗姓蔡,讳普照,字符明。远祖为福建莆田人,是北宋端明殿学士、忠惠公蔡襄(-)的九世孙。祖父蔡景繁,曾任“三省架阁”,即古代档案库主管,后在江南为官,游历到常州宜兴,见此地山水胜概,置地筑室,居住于此,从此为宜兴人。父亲蔡宰常是常州晋陵县(今武进)县学教谕;母亲蒋氏,桃源判官、宜兴蒋大谦之女。

幼年的普照就不吃荤腥,跟着母亲吃素礼佛。长大后也并无什么喜好,只喜欢吃斋念经,研究佛法,决意出家为僧。父母亲见此,也不能改变孩子的想法,就将小普照送到本地寿宁寺为沙弥。当天晚上,寿宁寺的僧众都梦见了本寺的开山祖师,第二天一早打开山门,小普照走进了寺院,大家非常诧异,都认为他就是开山祖师转世。

普照从孩童时起,每天早晚都礼拜观音菩萨,无论苦寒、毒热,从不间断,入寺后,一如既往,诚礼观音菩萨。十年之后,师父才帮他剃度,成为正式僧人,接过衣钵之后,便出游四方,“拜宝陀大士,谒名刹硕德”。大约在至正初(约),一代宗师广慈昙芳守忠禅师住持径山寺,普照闻讯,急忙赶往径山寺拜谒。

一见昙芳忠禅师,禅师问云:“何处来?”普照云:“礼宝陀来。”禅师云:“曾见观见么?”普照云:“见。”禅师云:“观音现千手眼,一手眼耶?”普照云:“非千非一。”禅师云:“莫儱侗。”普照还想回话,禅师震威一喝。普照通身汗下,于是突然省悟。

昙芳忠禅师非常重视普照,认为他是自己衣钵的合适传承者,于是将普照留在身边,作为不离左右的近侍。期间,普照向师父咨询参法,既勤且恳,悟得大法要,应答如响。一日,陪同昙芳忠禅师走到国一道钦禅师灵塔前,禅师问道:“唐代马祖道一祖师令门人智藏向国一道钦禅师追问圆相[描画一圆形图以象征法性、实相,或众生本具之佛性等,是沩仰宗独特的施教方法。],意旨如何?”普照说:“千里同风。”禅师又问:“国一于圆相中下一点,撼回马祖,又且如何?”普照回答说:“礼无不答。”禅师再问道:“忠国师闻举云敛,师犹被马师惑,却作么生?”普照说:“南阳识甚好恶。”禅师又问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普照说:“眼不见耳朵。”禅师最后又问:“山上有鲤鱼,井底有挞尘,作么生会?”普照说:“岩前裂石舞三台。”普照反映迅捷,应对如流,一时间,江南各处高僧“莫有婴其锋”者。

在径山修道好几年,昙芳忠禅师应邀迁主建康(南京)龙翔寺,普照也随师父一起前往,为龙翔寺掌记(文书),常常代理师父出面处理事务,由此在佛教界名声大振。南京龙翔寺即明代的天界寺,位于南京雨花台,元代创建,原名大龙翔集庆寺,后来成为明朝京师三大寺之一,规格最高,管辖其他次等寺庙,列五山十刹之首。

元代至正年间,平江府(苏州府)各个道场都比较兴盛,只有吴县黄桥的白马寺缺少住持。白马寺原名白马庙,是据宋室南渡时白马渡康王的故事而建,也是江南比较知名的白马古道场之一。白马寺由此向僧界发出邀请,遴选德才兼备的住持,最终选定了普照禅师,所有僧俗都认为选对了人。普照禅师在苏州白马寺领讲席达八年,四方的小沙弥都非常崇敬他,都到白马寺来参访悟道。普照禅师对来的所有同道之人,都诚心相待,深入探讨,从来不说与佛法无关的事。约在元末,又是天下大乱之际,苏州也不太平,普照禅师就回到家乡,在南岳山西南的麸金岭下筑一茅庵,隐居不出。平日里,每天都诵念法华等大乘经典,宜兴城乡的百姓及出家人,对普照禅师非常尊敬,一遇大事,都请禅师做此法事。

普照禅师性情温明慈惠,即使人有冒犯于己也从不愤怒,更不与之计较,一生就是受人施舍,也是用作普济众生,真是浊世之间一朵干净洁白的优昙婆罗之花。洪武八年[]四月十六日,示微疾,沐浴别众,更以纸衣,危坐室内。四方信众非常悲伤,请禅师留下一偈。普照禅师展纸而书,曰:“生无可言,灭无可道。南北东西,日轮杲杲。”遂掷笔,念西方佛菩萨名号千声,泊然而逝。火化之后,舌根齿牙不坏,留下了许多舍利子,四方信众争相分藏。其授法弟子收拾余骨,立塔于麸金岭福缘庵左侧。

另据《古梅洌禅师语录》卷上记载,古梅洌禅师一次说法时,举白马照禅师的案例:

普照禅师临终时叫:“苦,苦,阎罗王来取我也。”

院主问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变,如今何得恁么地?”

照乃举起枕子,云:“汝道当时是如今?”

是主无对,照乃掷下枕子。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普照禅师在元、明鼎革之际,也曾遭受过巨大羞辱,曾被节度使扔到河中,但没有被淹死。那一次,普照禅师从容赴死,并无感到痛苦。普照禅师临终时年五十八岁,或许是心中感到还有很多事未了结,所以特别地害怕和痛苦,在身旁的禅院住持拿前事说服他。普照禅师说:“此一时,彼一时,不能把今天当昨天。”扔下枕头,在痛苦中圆寂。姚广孝在撰写塔铭时并没有将此情节留下,也许是想为普照禅师留下一个冲容淡定的最后形象。其实,这种为尊者讳的笔法,让历史失去了许多精彩而生动的细节。

姚广孝为其撰写塔铭,铭曰:

繄元明师,忠惠之后。

以兹德相,清慎明秀。

丱则喜佛,日礼观音。

发生辩慧,山崇海深。

易服受具,翱翔觉场。

聿登径坞,首谒昙芳。

机缘偶合,如影与响。

阔步大方,蹴蹋龙象。

掌记官寺,声闻霆驰。

文采烨熠,僧中芝眉。

端世梅泉,阅八寒暑。

禅衲骏奔,户常满屦。

遭时弗靖,退归于乡。

卜胜是构,麸金之阳。

用谢世缘,以经遮眼。

迹不越山,清风何限。

缁白向化,宜乐余年。

溘尔告寂,光明烂然。

瘗兹灵骨,建以窣睹。

勒铭山阿,昭示来古。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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