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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寻邬》杂志1—7期

主办单位：寻乌县文化馆

刊名题字：赵永金

准印刊号：（赣）内资

开本：大16开

浅谈寻乌寺庵的所有权与管理权

——从长举村高山庵、观音庵说起

◇刘承源高山庵、观音庵均在长举村境内。乾隆十四年《长宁县志》卷一《寺观》云：“高山庵在县北十里，冈峦逶迤，千松挺立，翠竹吟风，境甚超旷。”光绪十六年《长宁县志》卷三《寺庵志》云：“观音庵在县北五里，吴之章《晚步》诗云：‘夕照收松迳，枯筇独自支。暗泉穿石厉，幽鸟入山迟。犬吠樵人过，僧归犊子随。苍茫回野步，岚气湿须眉。’”今二庵均已无存，高山庵旧址上已兴建了福慧寺，观音庵旧址在大集体时期开垦为农田，后又荒废，被荆棘所覆盖。据村民回忆，“破四旧”时高山庵碑刻被造反派砸成两截。如今在高山庵、观音庵旧址上看不到石门枕、石门槛、石柱础、青砖等常见旧建筑材料，前些年有村民发现长举小学的瓦片上刻有“佛”字，这或许是二庵彻底消失的真正原因。观音庵始建于明洪武二年。年12月八修《龚氏族谱》P47~48记云：福善次子秀泮，号朝贵，妣李氏。夫妇年将四十二岁未育，思本处己山观音山巍峨峻秀成得佛地，于洪武二年己酉岁捐资建庵一所，塑观音一尊，施田一百把永赡佛门，招僧悬影奉祀香灯。后四十六岁生一子，乳名观音保，取字添府，号顺和。康熙甲申，霖雨逾月，佛堂将颓，僧亿庵叩题复旺户，合族商议，将朝贵公公堂银三十两重修维新。高山庵始建于清顺治九年。年福慧寺大殿施工时清理出半截残碑，经过辨识是雍正十一年十一月所立。残碑录有四篇碑文，第一篇是康熙八年冬所书，记载高山庵的由来和重修经过。第二篇是康熙五十九年七月所书，记载黄天栋施田的由来以及施主争端。第三篇时间不明，记载高山庵禾田、木梓、食茶等产业的地点、面积及由来，有龚氏、黄氏、刘氏、谢氏、曹氏、范氏、郭氏、李氏等人名。第四篇是雍正十一年十一月所书，记载某姓五星、六星、七星兄弟三人捐资维修庵堂及塑造佛像之事，有汪氏、丘氏人名。在第四篇碑文之后，又有僧明度、明淑（行密和尚之徒孙）之附刻，记载赎回禾田三十把之事。根据谱牒和碑刻的记载，观音庵、高山庵所在山场均属龚氏所有。观音庵由龚朝贵独资兴建后招僧奉祀香灯，则圳头龚氏为观音庵最初的施主家族。高山庵先是有龚氏子弟行密和尚于清顺治九年在此结茅修行，到康熙八年由本村龚氏以及黄氏、刘氏、汪氏捐资兴建。雍正年间，本村谢氏、曹氏、范氏、丘氏也参与供奉，成为村落性寺庵。高山庵雍正残碑第二部分，原是康熙五十九年黄天栋之子黄上琉所立碑文。碑文记载，行密和尚曾有恩于黄天栋，康熙十五年，黄天栋功成名就后施舍禾田报答行密和尚。当黄天栋与行密和尚都去世后，康熙五十四年，黄天栋之侄出来争夺施主之名，在黄天栋施田碑上添刻自己的名字。黄天栋之子黄上琉不服，遂控诸官府。虽然黄上琉捐有候补同知功名，但官司并不顺遂。康熙五十四年由赣州府同知高成龄代理长宁县事，五十五年宋儒任接任知县，五十七年由会昌县知县黄鹤代理长宁县事，在这三位任上，黄上琉的控告没有得到判决。于是黄上琉又向分巡赣南道章履成、赣州府知府黄汝铨控诉，五十七年六月，顺天府大兴县进士邵锦江任长宁知县，审讯后作出判决：“此田实系栋公夫妇所施，僧有割粮印契可据，应令僧林材刬去后添余名，仍镌栋公谢氏夫人碑记。”黄天栋之侄只是在施田碑上添刻自己的名字，为何让寺僧和黄上琉如此恼火不依不饶呢？这就涉及旧时寻乌寺庵的特色。旧时寻乌寺庵，绝大多数是家族或村落所共有的，也就是子孙庙。僧团自主的十方丛林，只有城东大悲阁、鹅子湖普济寺等几处。家族或村落所共有的子孙庙，其山林土地以及建设维修资金，都是由家族或村落提供的，他们是施主，拥有所有权，而寺僧是由这些家族招揽来的，只有管理权。寺庵所在山场业主，俗称山东施主，山东是山林东主的简称，在施主之中权力最大。黄天栋之侄争夺的，就是施主身份以及施主身份所附带的利益。那么施主的利益是什么呢？首先，寻乌民众的信仰是偶像信仰，而且是将偶像具体化的。比如长举村民信仰观音菩萨，认为只有本村高山庵里的观音塑像对他们而言才是灵验的，跑到县城观音阁去膜拜则效果逊色许多。如果高山庵里旧的菩萨塑像被人盗走，重新雕刻菩萨，他们也会认为没那么灵验了。所以民众需要有自己的寺庵，做寺庵的施主，这是信仰方面的需求。其次，旧时神坛庙宇都有神会，神会聚餐有席次，席次源于施主身份。雍正十一年十一月，高山庵经过维修并重塑佛像，众议每位施主“每年二月十九，只许三人赴会，不许多拥争论”（见雍正残碑第四部分）。光绪十三年十二月所立长举黄氏守经公裔登堂公房账簿，记载黄科顺、黄科成名下的会社份额中就包括观音会。不就是二月十九菩萨诞辰日高山庵佛事后的聚餐么，为什么要镌刻于石碑记载于账簿，如此郑重其事呢？这又涉及到寻乌寺庵的特色。前面说过寺僧没有所有权只有管理权，其实这管理权也是很有限的，凡比较大的佛事活动都另立会社。比如高山庵观音会，有二月十九诞辰日观音会、六月十九成道日（或九月十九出家日）观音会二种，在黄氏账簿里用正体与俗体字加以区别。这都是由施主们发起的，发起者称作缘首，也就是理事。缘首们带头捐资，将捐款购置田产，田产出租收取租谷，租谷用于观音会佛事，剩余的继续积累。《寻邬调查》所称神道地主，主要是这种神会地主，而寺僧管理的田产反而更少。目前所见黄氏契约文书中，有光绪三年十一月黄运发黄锦发兄弟借兴杰公新丁会会钱契约、光绪十八年十月何世祥售田与黄氏兴杰公偿契约、光绪二十二年十二月黄芹华借贷冬年会会钱契约、民国十四年十二月黄鼎先赁耕黄氏兴杰公偿禾田契约、民国三十四年二月黄丙辛售田与黄氏兴杰公偿契约等，这里面虽然没有观音会，但从中可以窥见会社的经济性质。拥有神会份额，不仅可以在会景活动中享受餐饮，瓜分特意准备的糍粑、粄子、油炸豆腐等食品，更重要的是拥有神会资产的股份，而这种股份是可以出让变现的。同治十一年十二月三十日，立退字人黄甲龙因为无钱使用，将兴杰公新丁会会股出让给族叔黄梅林，得江钱九百五十文整，这就是会股变现的例子，观音会等寺庵会社也是一样的。施主们拥有权利，也要承担责任。据《龚氏族谱》记载，康熙四十三年甲申，霖雨一月，观音庵佛堂将颓，寺僧亿庵便报告圳头龚氏，龚氏经过商议，取出朝贵公公偿银三十两，用于重修维新观音庵。宗族之间也有争夺施主身份的。据乾隆三十一年十月刘氏所立《遵奉县宪孙谕竖万善庵施田碑记》、乾隆五十七年钟氏所立《重修万善庵碑记》以及《礼坊钟氏族谱》记载，今吉潭镇纂坑村大塘肚宏善寺，原名万善寺，本是滋溪保李坊村钟氏六世祖钟武穷（法号无穷）于万历初出家时，在胞兄钟武迪、钟武烈及侄儿钟朝卿、钟朝辛、钟朝滚、钟朝钦、钟朝俯的支持下，向何永庞购买田地山场兴建起来的。无穷圆寂后，其徒怀玉和尚担任住持，向本地刘氏化缘，请求将寺庵右边垇背坑及寺对面中隔坑刘氏山脚赠送给寺庵，用来开垦为农田，双方订立了垦约。乾隆三十年李坊钟氏招僧奉祀香灯，重立议约，将全部寺产交给僧人管理，其中包括刘氏所施出两处山脚开垦的农田。刘氏发觉后控县，知县孙荣前根据垦约，判定此两处垦田确系刘氏祖业，但仍令施作庵田。钟氏败诉后，刘氏就获得了施主身份。到民国年间，钟氏势弱，被剥除施主身份，至今该庵归刘氏所有。前面所言都是宗族强寺僧弱的例子，实际上也有宗族监管不力，寺僧盗卖寺产的例子。如吉潭镇榜溪村大坵角仙羊岩寺，据乾隆二十年正月所立《遵奉县主大老爷甄审断竖回碑序》：“康煕二十九年，祖刘兴朝发心好□转施仙阳岩供佛香灯，祖立施契，并买凌瑞明之契亦交僧手。今世远年湮，僧起枭心，将契伪批转卖。先竖碑内上‘施’字凿改‘卖’字，下有施契‘施’字凿灭空窝。乾隆十八年，僧因山胆将祖施平垇一处之田丘，卖与西石寨桥会。具控县主，大老爷甄公审断，当堂朱批：‘庵院田把例不许买卖，除既往免究外，着刘梅章协同该地乡耆，将仙阳岩现在田把查明把数四址，竖施田碑记，永远存照，不许擅自买卖。如敢擅自，将□田追回，庵僧价罚充公。’”寻乌县历史上也是有寺僧自主的十方丛林的，或是历史悠久或由高僧大德所开创。比如青龙岩寺，据嘉靖十五年《赣州府志》卷二《山川》记载：“龙清岩，（安远）县东百二十里，穴大小数十处，前有清流萦绕如练。宋祥符中，有僧建佛刹其上。”北宋祥符年间距今千余年，而附近温氏、邝氏、赵氏、张氏、钟氏均是元明之际才迁入的，自然不是家族庙。又如鹅子湖普济寺创建者牧原和尚是赣闽粤交界地区著名高僧，奉其为祖师的寺庵有18座之多，自然不是家族庙。再如黄乡竹林庵开创者四知和尚在明末曾任县令，光绪《长宁县志》卷十六《高僧》记载他“遇贫乏辄以箧中物周之”，有钱资助贫乏者的，自然也不必仰附近家族之鼻息。但时移世异，后世僧侣没有崇高的威望，无法筹资维持寺院的运转，就不得不沦落为宗族的附庸。比如青龙岩寺，据康熙十四年曹世治所撰《重修青龙岩殿栏并钟岩暨上下庵记》，此时寺僧已没有能力募款维修，只能依赖附近家族。当然也有家族则趁寺庵衰落之机强取豪夺的。据鹅子湖普济寺雍正十年十二月所立《青天县主邢大老爷谳语》碑记载，雍正年间附近居民罗英章、刘贤峰等趁住持必演和尚年老昏庸，先是敲诈钱财侵吞寺产，后则勾结镇平县观音庵僧鸠占鹊巢，企图将十方丛林硬生生变成村落子孙庙。这样的例子比较特殊，多数是寺僧无奈之下自愿依附的。到清末民国，僧团自主的十方丛林全都没有了，都沦为家族或村落的子孙庙。嘉靖《赣州府志》卷一记载安远县“伉健难治，婚姻苟且，丧祭疏略，邑治荒僻，民性朴野”，这其实也是寻乌民俗。因为有崇信巫鬼的传统，佛教传入后就与原始信仰融合，认为神佛是可以分割的，可以私有的，只有家族化村落化的偶像才靠得住。这种信仰特征导致子孙庙盛行，十方丛林无法久驻，限制了佛教在寻乌县的繁荣。僧侣为三宝之一，但在寻乌却成了奉祀香灯工具。寻乌有一句俗话叫“和尚逐施主”，用来形容大逆不道的行为，从中可以窥见子孙庙里僧人的地位。刘承源，男，年生，江西寻乌人。高中学历，工人出身。主要从事古籍文献与地方史研究。先后参与明嘉靖《虔台续志》、天启《重修虔台志》、《正德兴宁志》、嘉靖《兴宁县志》、嘉靖《赣州府志》（获第二十二届﹝年度〕华东地区古籍优秀图书二等奖）、清康熙《长宁县志》、乾隆《长宁县志》、光绪《长宁县志》、道光《定南厅志》、清邱上峰《邱簬村诗全集》、民国邝摩汉《石谿词》、《民国乡土教材三种》、《长宁县志辑注》等古籍文献的整理工作。

最近开展的文学活动（剪影）

第八期征稿启事

《文化寻邬》（前身为《寻邬文刊》）是由寻乌县文化馆主办的综合性群众文化期刊（半年刊）。该刊创刊于年4月，以繁荣寻乌文化为宗旨，栏目设有卷首语、文化动态、文化前沿、古韵曲赋、新诗丛林、散文村落、小说视界、艺术长廊、史海钩沉、忆海拾贝及学生园地等。凡入选者，获赠样刊一本！感谢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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