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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寺庙前有条清河。寺庙形状古怪,状似孤船,僧众们一晾衣服,这船就扯起了风帆,但是有眼睛的人都晓得,这船它驶不过对岸。因着渡口拴着的小船也就显得合理,这小船便是慧思和尚在尘世纠结了大半生的所在。从前,来庙前的孩子会缠着十七八岁的慧思和尚问,为啥这个庙要叫遗寺。慧思被吵的脑壳疼,于是质问他们,怎么不去问别的和尚,老缠我一人。他们说因为你叫慧思。慧思说些个自己也不懂的佛法名词将他们搪塞过去,再不理会。直到多年后,再也没有人来这庙前扯着小沙弥的袈裟问东问西,慧思禅师才偶尔在辩经失意时想起那帮孩子淘气的模样,他喝着二锅头说,这个庙的名字,原来是他妈遗忘的意思,言罢,一饮而尽,大呼好酒好酒,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其实应该是好久好久。慧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在夏天看到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姑娘在河边洗手,这一带人烟稀少,多得是毒虫蚁穴,男孩子好来玩打仗,香客们偶尔上香,可这里却少有女孩出没。慧思将将学会撑船,就想在这姑娘面前炫耀一番。他倒立,他翻筋斗,他打翻了化缘淘来的米,女孩都没有回头。他猫着腰凑近了想瞧那姑娘究竟有怎样一双手,要洗的这么久。于是,他看见青色的河里有姑娘白色的手,她不是在洗手,她在洗两颗乳牙沟沟里残留的血和一丁点卡在里面的粉红色儿牙肉。姑娘回头瞅,慧思正扮着一个极其讲究的鬼脸,有多么讲究,需得看姑娘的反应,她近乎掉到河里去,又被慧思一拉,人没掉,乳牙却丢了一颗。慧思,跃入水中,找了好久,一无所获。他沮丧的抬起头时,姑娘冲他一笑,缺席的两颗牙齿处是坦坦荡荡的黑色,也是她的头发的颜色。姑娘走了,临走前帮他捡起一些地上的米,他挂念着一身湿衣回去要挨罚,忘记问她什么时候还会来,最后只带走米和一只残钵,没有带回她的名字。后来师父罚他抄经,五十次般若波罗蜜心经,抄完已是夜半,五十一张宣纸堪堪多出一张,他就用多出来的纸画她的小像,画得四不像。他又怕方丈责罚生事,于是用墨把纸涂了个全黑,他看着那黑色,念起了姑娘的牙洞。方丈问他,你这全黑的纸交上来是什么意思?“师父,我抄经五十,夜有所感,我….我抄的第五十一张,乃四大皆空!”“狗屁。”尔后,师父赐法号慧思,对众生宣称此号不为嘉奖,而为以名补其行。夏天还未过去,河水被晒的很热,慧思化缘化的很勤,有什么超度的活计也总爱跟着师父跑,就为了能多去河前瞅一瞅。不幸的是,那个女孩没再出现,幸运的是,秋天河水转凉之前,他在一只老蟹的巢穴附近发现了女孩那天失落的牙齿。十五岁的时候慧思第一次遗精,早上醒来后不知所措之余,还是不忘记看压在枕头下的那颗牙齿在没在。裆里的小和尚,还没低下头,慧思却先低下了头,拿起那粒小小的乳牙,衔到了嘴里,就那么衔了一整天。往后,他受戒,专为了接替清河渡口前头那个还俗的和尚而成了小沙弥。他渡了好多个人到孤船般的遗寺去,但多数是自己的师兄弟,或是几个白胡子香客,女的也有,但她们都愁眉苦脸,是镇上的新寡,没有和他一样年纪的女孩子。这差事随着慧思年岁渐长变得越发轻松。从前是渡他们来的多,有个来回,后来,是渡他们走,还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偶尔回来上香,不再是师兄弟,而是施主,坐在船上,难免生分。与他关系最交好的师兄走之前劝了他很久,师兄说还俗吧,走啊,你都他妈吃过肘子啦,还当什么和尚啊!慧思摇头,他说不。师兄揣起早已备好的肘子就往慧思嘴里塞,非要带他走,塞进去之前,他看见慧思舌头上躺了一颗白色的门牙,师兄便停下了动作,走了。后来师兄再来时就已经是个做起了生意的商人了,他缺个二把手,便来找慧思。这时候的慧思的光头已经有了褶皱,慧思还是说不。师兄抿了一口茶,搂着有些发福的媳妇。他问慧思:还衔着呢?慧思哈哈大笑,仰着头面,嘴巴张得大大的,捂着嘴又摆摆手,没有说话。遗寺逐渐破败,庙里最整洁体面的,便是方丈的袈裟还有那尊木佛。终于有一天,渡口上一整天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去。慧思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成禅师的。“师父,没有人可渡了。”“渡人渡己,如来如去,如是而已。”方丈拍了拍他的肩。慧思小声说了一句,狗屁。师父听见了,可师父还是脱下袈裟,披到了他的肩上,那一刻起,师父对他说,你现在得是个禅师了。没过多久,师父就圆寂了。非常传统而不失经典的坐化方式,死于午夜子时的入定,生前呼吸的最后一口气都是浓浓的檀香,就那样在佛祖的注视下圆寂,如来如去。慧思亲手焚化了师父,焚后,骨灰之间,有一卵石,圆润有光。“乖乖,舍利子嘿。”这寺庙有佛宝舍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香客逐渐多了起来,但跪在佛前的时间少之又少,来敲慧思禅师禅房门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为求见一见佛宝,有的为高价收购舍利子入药引子。不知道是谁瞅见了慧思禅师束之高阁的一个小檀木盒子,一口咬定那盒子里定有高僧的舍利子,且这消息越传越广,求佛宝的人早已受不了慧思的怪脾气,于是有人雇了能人窃取。夜里,一小贼驾着船而来,翻进遗寺的偏殿,揣着那小檀木盒子就麻溜的跑,走到有佛祖的正殿时,不知是什么在里头闪了一道光,使得这小贼分了神,咔一下摔在台阶上,把檀木盒子摔出老远,腿在台阶上磕出血来,一时疼的不能动弹,贼也就成了瘸贼。这声响惊动了慧思,他打着亮来照上了,见那贼还未走,捡起盒子后便把他带到偏殿包扎。缠纱布的时候毫不吝啬,不像是要包扎,倒像是要多挤出些血来。勒住伤口就用两只手开始勒着绑,疼的贼嗷嗷乱叫,鲜血瞬间浸湿了那布,他便再换一条,一面笑呵呵的说施主嚷嚷,莫惊扰了佛祖啊,贫僧这就为你止血,如此往复三次,方才完成包扎。第二天早上,瘸贼还没醒,慧思先起了个早,他为那贼备好斋饭,就去叫那贼起床。既成了禅师,和从前的行事必然大有不同,那瘸贼一早上被一碗温水泼醒。眼睛一睁就是慧思在阳光之中皱巴的笑脸。“施主欸,起来用膳喽。”于是瘸贼吃馍,狼吞虎咽,瘸贼喝水,咕嘟作响。临了临了,慧思便要在香客们来上香之前渡那瘸贼过河去。瘸贼扭扭捏捏不肯走,慧思说,施主莫怕,老衲背你过去。瘸贼嗫嚅半天,终于憋出话来。“禅师,我好歹来一场,就让我看看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吧。”“呵呵,好哇!”出乎瘸贼的意料,禅师答应的很痛快,麻利的起身去拿盒子。禅师手捧着盒子来了,瘸贼咽了咽唾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禅师手里夺走盒子就跑,奈何腿瘸,又被禅师放在门槛的脚绊了一跤。“哎呦!”瘸贼摔倒了。那盒子被这一跤磕开了,里头的东西也掉到还带着晨露的地上。一颗白嫩嫩的乳牙。“施主,好生顽皮。”慧思捡起那颗牙齿放到怀里,扶起瘸贼出庙,瘸贼的伤口裂开,拖出一地血线。慧思摇着船桨,把那瘸贼渡了出去。岸那头,是蠢蠢欲动的香客,其中有几个看着瘸贼的模样,忽得背身离去开始骂娘,慧思撑着那舟,将他们一一渡了过去。那些香客们聚集在正殿,个个都去要求慧思禅师指点迷津,比往日来得更加疯狂。推搡之中,殿前提供给香客抄经用的镇纸被一个大胡子撞得落到地上,摔的稀碎,在九月的阳光里瞬间风化,如粉,如沙。大胡子香客叫着,要花五十万买下佛宝。慧思和尚笑笑说,抱歉啊,施主无缘,佛宝已碎成了渣。这天之后,好久,遗寺都不再有人。某天慧思正喝着二锅头,喝的迷糊之间却见遗寺对岸站着一老妪朝他招手。他迷迷瞪瞪只单拿一只船桨就划了过去。上船之后,老妪对他开口一笑,连声道谢,说自己此番来请高僧给小孙子赐个开光的平安符。她笑的模样温柔,看起来已有些年岁,和慧思和尚的年纪不相上下。不大饱满的嘴唇咧开,一众白牙之间堪堪少去两粒。慧思的酒突然醒了。然而这船的摆渡却越发慢了起来。“说来我与这庙有缘,我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就来玩过,你猜怎么着,磕掉了两颗门牙。”老妪笑呵呵的捂住嘴,然后说自己的孙子也到了换牙的年纪,孙子总觉得自己再也长不出新牙了,自己求个符来哄哄他。浆落。日头消逝前,慧思送走了老妪。这便是慧思这一生渡的最后一人。他当天喝了好些酒,醉了也不回庙里,后半夜一头栽倒在河水里,来了个水葬,圆寂的时候却也还是笑呵呵的。当地的人焚烧了他的尸体想求得舍利子,可是他的骨灰里只有骨灰,别的什么也没有,有人细细的筛了他的骨灰,得到一颗小小的乳牙。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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