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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15年6月,岁的张充和先生在大洋之彼遽归道山,从此民国闺秀尽矣。我心中怆然一恸,一为充和先生归去,另为在我心中,从民国世界走来的最后的闺秀尚有可寻,她们或许未曾与九如巷的张家四姐妹一时名动,却与充和先生一般,阅尽繁华,不忘其心;一曲微茫,不改其志。她们曾是甘家旧宅的主人,如今亦曾执守九十九间半的几世风华,却终究已成那个时代最后的记忆。

恰逢友人相约,故地重访。与多年前一般,越过人影绰绰的主道,烟影稀疏的石巷内便现出一座门面并不宽绰的旧居,门前甘熙故居的石碑依旧隐在树荫里。

“今日汪老师可在?”我问询门口的工作人员。

“不在,有些时日未见了。你是来参加曲会的吧,直接进去吧。”对方打量我一番,片刻便又自肯定了我的来意,边答边边让开了大门。

心中一滞,若无殊事,她又怎会不参加这一周一次的昆曲雅聚?

寻到寿石轩,墙边的芭蕉愈发葱郁,已有越过屋顶之势,室内却是锣鼓正酣,笛声时急时缓。屋内十余人各自正襟危坐,凝神听曲,唱曲之人亦神情专注,并不因有人进来有所迟疑。唱曲的姑娘似是新来,续断之中,气息稍偏。这般模样,熟悉的记忆如石入水,荡起一圈圈的波纹越扩越散。

“莲花,你来唱一支。”恍惚间,是多年前那个微雨初晴的夏日,屋门半掩,汪老师一半身影隐在光影里,脸上笑意望不真切,却声如温玉,婉转亲切,全然不似初见。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我惴惴不安地开了口,却不敢抬眼。预想的责备并未传来,只听得她如珠玉般的声音轻轻地传来:“以前在哪里学曲?”

“并未认真学,只在北京昆曲社断续跟着众人学了一年。”我小声呢喃。

“你跟着大班不能学得真切,咬字归韵且不说,昆曲的唱要含着点,似断非断,音断气不断。功深镕琢,气无烟火,启口轻圆,收音纯细,沈宠绥已评到精髓。你细细体会便自能体会到妙处。”稍顿之后,汪老师诚恳道:“你若愿意,以后每周六来,我慢慢教你。”

我心下暗喜,却又踌躇,只得回道:“只是我乐感极差,很担心不能学好。”我边说边抬眼看她,脸上并无太多岁月的痕迹,轻轻淡淡却自有一股从容,仿佛岁月的变迁与流逝,不过如此刻般,话了一场家常。

“无妨。喜欢就好,喜欢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喜欢自然会坚持,哪里要在意学得好学不好。”她微微笑着,并无介怀。

我猛然一惊,忐忑的心却终于放下,原来竟是这样,只以为在我眼前的是一位名门之后,昆曲大家,寻常水平怕难入眼,可是她却说,这都无妨,喜欢的心都是一样的。门第殊悬,水平参差,都是无虞的,只有你的心,是否发自内心的喜欢。

“园子逛了没有?”她笑着问。

“还没有。”我诚实点头。

“我带你逛逛吧。”说完竟自往外走去。我上前一步,略扶略跟着行走,内心惶恐而又安定。

行至园来,江南别居的清幽雅致一览无余,却又自有望族大户的溢彩流光。无数的长廊弄巷燎乱了人的眼,因为歇夏,园内安谧而寂静,回廊的风吹进空旷的花园,带着古旧的历史尘风。层层叠叠的院落,似是走不到尽头,却又似踏寻多年的故居,一草一木镌刻着过往的沧桑与风华。

一百三十年前,这座宅院的另一位主人降生了,这位日后的江南笛王,秉承先祖遗风,更具名士风骨,因他之故,已近式微的昆曲在这个宅院延续了一百多年。一百年,历经甘贡三与红豆馆主琴曲相和的鼎盛风华,亦曾历经多年兵荒马战的战火洗礼,而后一度沦为贫民杂院,藏书万卷的津逮楼更曾无人问津,荒芜寥落,不变的大约只有甘氏后人们守护昆曲的拳拳之心。

“这是我父亲的衣袍。”穿过几条长巷,来到一个展间,各式戏服无声的展在橱间,眼前的女子略有所思,叹息声微不可闻。素有“南京梅兰芳”之称的京剧名家汪剑耘先生是她的父亲,甘贡三的长女甘长华是她的母亲,她的叔伯姑姨俱有声名,作为京昆第三代传人,历史的战火与辗转,并未让京昆艺术在甘氏宅院停歇,直至今日,仍薪火相传,她的双肩怕也是承过不能承受之重吧。

“我们小时候是家班学戏,与现在不同,我小姨的老师是尤彩云,都是最传统的路子。”

我静静地听,一段段尘封的往事。昆曲最后一个坐城班全福班解散了,享誉曲坛年的昆曲曾与烟消云散擦肩而过,全福班的昆曲演员却悄然被请到了甘家宅院,昆曲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在民间重新生根发芽。

“这个戏台,我们小时候常演的,去年你没有来,就在去年,我们还办了一场家演,我小姨扮杜丽娘,我扮春香”讲起这场演出,我看到了她眼里的神采,半个世纪过去,甘熙宅第早已不是私宅,甘氏后人散落世界各地,天各一方,如今还能在甘宅重聚,还能同台演出,如梦似幻。88岁的杜丽娘,66岁的春香,是什么让我们透过重重岁月的雕刻,永远停在了杜丽娘16岁的南安府后花园?想当年梅兰芳与俞振飞携手游园惊梦不过七旬,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位老人88岁高龄仍有青春之态?

“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演了。”

她落寞的情绪传到我的心里,微微一恸。她的小姨老了,她的亲人远在四海,她自己亦是将至鬓如霜之龄,这一年甘家后人的同台怕是终成绝唱。

“汪老师每周都来吗?”

“对,你下周来,我教你游园。”

“那您家人呢?都在南京吗?”

“没有了,我女儿在深圳,南京只剩我自己了。我女儿叫我过去,但我不想离开甘家大院,我只愿意安静的在这里唱曲教曲,这是我的责任。”她往戏台深处走去,举手投足间,竟自带着闺秀的端庄旖旎。

“莲花,是你吗?”神思回转,原是一曲已毕,原本专注按板的曲友抬头望见我,略有惊喜略有迟疑地向我走来。

那年我因故在南京小住,往来寿石轩数次,多年过去,故人故事犹在,心下颇慰。

“汪老师呢?为何听说她有时日未来?”我略有担心问道。

“她有一些旧疾,前段时日去深圳休养,听说已无大碍。许久不见,不知你唱曲可有落下,不如唱一支吧,我给你按板。”

我唱了支泣颜回,脑子里却兜兜转转,惦着这位甘家宅院最后的守护人是否安好,惦着她执着传承的昆曲是否在甘家宅院薪火相传。但我知道,她很快就会回来,甘家宅院是她的根,她灵魂深处最深的牵念。

浙大紫金剧场演出剧照

多年以后,我站在浙大剧场的边幕外侯场,灯光明灭,万籁俱寂,在昆曲笛声的层叠意象里,仿佛望见了那一场甘家花园里世纪同台,那一刻,我想他们的心境定如同我此刻一般,终其一生,只此一次,在舞台上刹那芳华,便已是圆满。

离开甘宅,已近日暮,我终于没有再见到甘宅的守护人,没有见到半年缘聚的昆曲名师。如今,我独在杭城,另遇恩师,虽仍不善度曲,亦常怀欢喜。喜欢,便是最直接的守护与传承。

“嵌玉镶金上石头,金陵王气著名楼。谁家九十九间半,直把秦淮烟雨收。”望金陵百年变迁,这一半的故事大概都写在这甘家宅院里了;甘宅里数度风云,这一半的故事也都写进了水磨调的唱腔里。

我终究是幸运的。不论生命的终点落在何处,曾于如此匆忙的人生缝隙里,透过九十九间半的前世今生,领略过昆曲辽阔深蕴的美。总有那一刻,我们的灵魂需要一点穿透生命迷雾的光亮,也许在昆曲里,也许在自然中。

假如,你还没有听过昆曲,没有见过昆曲的表演,不妨抽一个春光正好的午后,品一杯香茗,看杜丽娘施施然逶迤而来,启口轻唱: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假如,你也跟着叹一句,果然: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这一日的闲光,便是无边岁月里最绮丽的那一道风景。

写于端阳

注:甘熙故居,又名甘家宅第,甘家大院,始建于清嘉庆年间,俗称“九十九间半”,中国最大的私人民宅。中国最大的宫廷建筑为故宫,称“九千九百九十九十九间半”,最大的官府建筑为孔府,称“九百九十九十九间半”,而最大的民间最多不过“九十九间半”,以表达不过百的谦虚,又有仅半步则满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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