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光彩在洛阳,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被浓浓的佛教气息所包裹。这里有多处千年古刹,还出了许多名气巨大的僧人。

去洛阳游玩,还不如说去洛阳朝圣最为确切。

就在我的家乡邙山脚下,有一座近两千多年的寺院白马寺。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听村上的人提起,在故乡的那些年,有时到洛阳办事也从门口经过,但那时节整天为生活劳作奔走,加上自己的无知,是无暇顾及这所寺院的。当我走进那所神圣的院子,立即被那阵阵扑鼻的青香味笼罩,耳畔是铜磬伴随木鱼敲击出的声音,还有那如同天籁之音的诵经声。

在这肃穆庄严的去处使自己收敛行为,除去杂乱的思绪,连行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谨慎了。

这香火延续了两千年,这木鱼声回响了两千年,那些经卷,也诵唱了两千年。可是,寺院却在这两千年中毁了又建,建了又毁,多经磨难,最终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就在这众多的磨难之中,成就了这中国佛教释源祖庭的伟大传奇,展示着佛教的魅力所在。

今天,我驻足于被屡次毁坏却又屡次被重建起来的中华第一古刹白马寺的院落,在感知寺院的宏伟和气氛的同时,想寻找到寺院最初踪迹。我在寺院里慢慢行走,眼睛所及的尽是佛家的高深和幽静。在孔子和孟子将中华民族的儒学已经发展到最高巅峰的时候,佛教竟然能在这时候在这块土地上落地生根,而且一直生机勃勃,直到今天。在当时的人们心里,是要儒学的严谨规矩,还是要佛教的超度豁达,人们该选择哪样呢?

公元65年早春,汉明帝刘庄派出使者,去西方求法,到了公元67年,西行求法的汉使回到洛阳,随同汉使一同回到洛阳的还有两位印度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他们带来了《佛经》和佛陀的画像。不久,一座供两位印度高僧在洛阳传教弘法的寺院,屹立在了中原腹地洛阳的大地上。从此,佛陀智慧的诵经声,敲击出的钟鼓声,绵延了两千年,至今不断。由于汉明帝派人取经,用白马把《佛经》、佛像驮回洛阳。人们为了纪念白马驮经,白马寺的名字便响亮地进入到中国历史的进程之中。

然而,那位西行求法的汉使和那两位印度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从洛阳到西域再从西域折返回洛阳,那路途的艰辛和孤独会不会是一种暗示,这种暗示在今后佛教在中国的兴衰中多次演绎。

在《魏书·释老志》中,有这么一段关于东汉洛阳白马寺最早的记载:“自洛中构白马寺,盛饰佛图,画迹甚妙,为四方式,凡宫塔制度,犹以天竺旧状而重构之,从一级至三、五、七、九,世人相袭,谓之浮图或云佛图。”足以看出当年寺院的情景和体制。可惜的是,在公元年,独揽朝政的太尉董卓,在迁都长安时,下令把洛阳城周围里以内的宫室、富室、房屋全部烧毁,在经月不息的大火中,白马寺连同这座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洛阳一起,不复存在了。尽管后来白马寺曾两次被人们重建,却又三次随同洛阳城消失在战火之中。直到隋唐两代,由于佛教大兴,白马寺一度也达到建寺以来最鼎盛的阶段,但最后就无奈地再毁于唐末的战乱,从此元气大伤。直到公元年,明朝太监黄锦主持重修白马寺,嘉靖三十四年至三十五年又进行重修,基本上奠定了白马寺今天的格局。

一直居住在白马寺里没有离去的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尽管已从地上躺在了地下,但他们会在坟茔里,更加冷静地观看到了白马寺的兴衰和枯荣,白马寺的一切变化,会不会尽在佛的掌控之中呢?

站在白马寺的院落里,两千年的时间不算太短,可它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具体的数字,这个数字对于只能活不过百年的我来说过于抽象,漫长得不可期及。而对于时光,也不过是瞬息的事情。寺院毁了,又再次修好,修好了再毁,毁了再修,这期间要有多少人的力量和精力花费呢?那些在寺院里苦修的僧人来了去了,活着到圆寂,一代一代,如同走马灯一般,其中的许多变故和故事,能演绎出多少让人能接受或者接受不了的事件呢?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些不断燃烧的香火所替代,被那轻敲的钟鼓所替代,寺院的生命也就在其中了。人们现在看到的是表象上的东西,看到的是那些高高的大殿和雕塑得像活人一般灵动的佛像,看到的是那些以自己的苦修欲往西方极乐世界的众僧徒,而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却被寺院埋藏得很深,这可能就是佛教的玄机所在吧。我来到了距白马寺不远的千年古刹少林寺,在寺院里,看到了那些在寺内苦苦修行的僧人。他们并没有像我想象中,每天都在习武弄棒,高声叫着将手里的兵器挥来舞去。而是坐在垫子上念诵经卷,脑袋会随念诵的韵腔摇来晃去。念经的僧众多了,声音会低沉浓厚地飘向很远的地方。当我在那静寂的塔林里慢慢行走,所感受到的尽是苦行僧们与世隔绝的生活。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增。当寒星还寥落地在天边闪亮时,僧人们的早课就如期开始了。那轻敲的钟声,那悠远轻盈的法器声,僧人的诵经声,会飘出寺外,游荡在幽深的山林之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僧人们会通过这种方式,从那些以原始梵语发音的密语中,体会佛陀的智慧。

打坐是佛教重要的修持手段,修行人通过日常生活的行、住、坐、卧姿态,可以通向禅定。但是在修行实践中,僧人们往往选择打坐来获得禅定的境界。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禅宗初祖的菩提达摩,是来自印度的高僧。他在嵩山留下来后,并没有和其他僧人们常住在寺内,而是独自一人隐居在少林寺外的五乳峰上。当年他就是以打坐的姿态来获得禅定的境界。达摩这一坐就是九年多,以至于将自己的影像都映在了石壁上。

而另外一个高僧神光则更加离奇,他为了拜达摩为师,因达摩不愿意收他为弟子。神光便在那年的农历十二月初九,在最寒冷的大雪中站了一夜。见达摩还没有收他为弟子的意思,神光为了表明求法的决心,取来一柄快刀,用力斩断了左臂。达摩见状便收留神光,并为他改名为慧可。慧可经过达摩的言传身教,自己苦苦领会修行,后来终成正果,为中国禅宗的二祖。

少林寺背依五乳峰,山顶就有传说中达摩坐禅面壁九年的达摩洞。遥望那神奇莫测的地方,我想象不出来当年达摩为了大彻大悟,在洞里修行,那种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心胸常人怎能与之相比。尽管人们说达摩面壁时将自己的影像都映刻在了崖壁上,但从达摩坐下去的那一刻起,将近十年的时间,这期间的孤独和寂寞恐怕谁也体会不出其中滋味的。然而达摩做到了,得到了功德的圆满。那个也为了大彻大悟的神光更为执著,他为了赢得达摩的认可,得到达摩的真传,不惜将自己的左臂砍下来,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有了孤注一掷的味道。为了精神的需要,为了境界的圆满,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之所以能成为高人,能成为世人所敬仰的人物,他们就是有着非同常人的思想和行为。

能在这种环境和气氛中体味高僧们耐得住寂寞,淡定的心胸,坚定的意志,最后进入到常人不可能企及的境界,来少林寺就不枉此行了。

但是,我的思绪还是停留在达摩面壁十年的漫长之中不肯出来。在那十年的时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表象上看是只有孤独和寂寞伴随着达摩,可他的脑海里应该是活泛、灵动、喧嚣的世界吧。那种严肃的思考,冷静地归纳,吸收与剔除全在其中了。境界也可能就在一天一天的静坐中产生。

驻足在巍峨的嵩山下,看着少林寺如今的盛景,听着在少林寺门前做生意人高声招揽顾客的声音,看那些一群群跟着举旗子的导游后面,听导游在电喇叭里高声喧哗,眼前的景象好像与寺院的庄重格格不入。但寺院建设在世俗间,寺院的大门不能紧闭,它要为世俗开着。

从少林寺返回洛阳的途中,脑子里尽是与佛教有关的事和场景,我突然想起了出生于洛阳的高僧陈玄奘。由于我也出生于洛阳,却在陕西工作。陈玄奘也是出生在洛阳,他除了去西域取经离去了17年,其余的时间他都在陕西工作。玄奘在陕西生活活动的地方我基本都去过。亲临其境,感知玄奘的人生,就更方便了一些。

说到陈玄奘,我们很容易想到在通往西域的路途上,玄奘一个人踽踽独行的身影。那种孤独不单纯是生理上的,而面对自然和环境,以及人为的许多险恶玄奘是怎样克服得了?最后终于取得真经,返回大唐。

达摩是通过面壁的冷静去感悟佛法的真谛,而陈玄奘是从中原孤独而行,前往印度,从印度孤独地返回中原,是靠不断地行走向一个高深的境界进发,他们追求功德圆满、得到正果的方式不同,但结果却是一致的。

玄奘在他27岁,也就是公元年从长安出发前往印度取经。公元年正月二十四日,玄奘携带部经书回到长安。针对玄奘这次史诗般的西行,除了佛教徒们的崇敬,普通百姓也是好奇与艳羡。人们很想知道,一个花了17年时间,行程5万里,从遥远的印度归来的和尚究竟带回来了什么?

据有关文献记载,玄奘回来的那天,长安城里如同欢庆盛大节日一般。在米宽的街道两旁,鲜花飞舞,香气弥漫,诵经声,鼓乐声,欢呼声不绝于耳。20匹马拉着玄奘带回的部经书,佛陀舍利和7尊佛像,从成千上万的欢迎人群中缓缓走过。人们向玄奘投去了赞赏和崇敬的目光。

玄奘行走在欢迎的人群之间的时候,他是否觉得这应该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呢?

此后,玄奘开始了他翻译经卷的艰苦工作。

年初夏,我是从黄陵县的店头过腰坪,来到铜川市的玉华宫的。我没有心情去感受玉华宫气候的宜人,没有多在那些美丽的自然风光上花费眼神,我和同去的朋友们站在玉华宫肃成院的遗址上,怎么也不相信这里就是玄奘生命中最后生活居住的地方。玄奘在此翻译经卷的日日夜夜,是用毛笔蘸着生命的墨汁,用心血和透支身体,来努力翻译从印度带回的佛教经典。这期间,西行时所染的冷病一直折磨着玄奘。可他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顽强地与疾病做抗争的同时,将每天的大多时光都用在了翻译经卷上。直到公元年2月5日在这里圆寂。

在大雁塔广场的玄奘塑像前,我们看到的是还在不停地行走的玄奘。他风尘仆仆,目光前视,步伐矫健,一往无前的气概使他永远行进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的不停行走,每时每刻都在接受着人们的尊敬和仰望。我在玄奘的塑像前久久站立,用心去感觉他坚强的步履,感觉他一直向前走的毅力,感觉他明晰的追求和理想。玄奘一直向前走,义无反顾。

可是如今的大雁塔广场上,尽管人流如织,遍地繁华,我却怎么老觉得这崭新的一切,正阔步行走着的玄奘怎么也走不进来。在空阔的广场上,仍然没有人和他结伴而行,玄奘还是行走得那样孤独。正如一个英国汉学家评价玄奘时这样说:“玄奘不只是一个伟大的旅行家,像马可波罗一样;也不只是一个伟大的神学家,像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圣托马斯;他倒像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勇士;像中世纪传说中的一往无前的国王;他是一位史诗般的英雄勇往直前”。

可能那些为玄奘塑像的雕塑家们读过这一段文字,他们将玄奘塑成了一位英雄。玄奘提在手里的禅杖,分明就是一柄倒提着的大刀了。

达摩和玄奘享受孤独后,得到的是身后无限的繁华。这些或许他们早已预料到了吧。

作者简介:杨同轩,已出版有《面对菩提》《修复生命》《九月鹰歌》《洛川民俗览要》《洛川古经》《城中之城》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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