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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优良

在中国的文化文学史上，苏东坡是一个丰碑式的人物，他一生坎坷，颠沛的形状成就了中国历史星空中最有温情最耀眼的明星。也许是命运的不济，性格的使然，使他饱受世事之苦，也因此成就了中国文化与文学上最为伟大和丰盈的人物，也正是因此成就了以他的足迹所形成的中国文化胜迹。他个人的不幸成就了中华大地的千古幸事，踏寻他的足迹，感受到的不仅是文宗艺擘的思想视觉与哲思之美，更是对生命和社会、自然的一种深刻思考。从中感悟到苏东坡先生人格的韧度，在他看来，贬谪的生涯尽管寒苦，但仍不坠其志，虽距庙堂之远，不忘百姓，不失一个文人的自觉。即使在最苦的日子仍然对于职责尽心尽力，他用经历浇灌和滋养了文学艺术的田园，成就了他一生另一种辉煌。如果说他没有乌台诗案，他的人生可能是另一番风景，可能中国的历史上就会少了一位伟大的人物，而我们中华大地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美丽的西湖，我们今天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文胜迹了。对于一生的功过，苏东坡曾这样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他的生命中正是谪居的这几个地方成就了他不朽的文学作品，成就了他为人民、为百姓的抱负和理想。己亥初冬，时季寒食，应诗人书法家邹正之邀由广州赴武汉在邹兄陪同下前往黄州，荆楚大地的初冬此时还有些秋的爽意。同行的朋友说，今天这里的天气有一些反常，几个月没有下雨了，天干物燥，我们从驻地出发，跨过长江大约十多分钟车程就到了黄州，而今天的黄州可能和苏东坡时期的黄州有所不同。今天的黄州只是黄石市的行政区，今天的黄州已非当年，市中高楼林立，街道整洁美观，感叹时代的变化。从路边广场上看到晨练中的人们，一种和谐幸福之感油然而生。我们来到东坡赤壁的地方，高大的牌楼，还有很多旅游购物点。我们穿过这座牌楼，是一个很开阔的院子，很多晨练的人们还有一些在唱着曲子，我问同行人唱的是什么剧种，他们说是黄梅戏。我纳闷了，黄梅戏是安徽与河南交界的地方呀，他们说黄梅戏起源于这里，只是这里没有把它唱出名，而安徽人把黄梅戏发扬光大了，又长知识了。今天的人不多，我们走进大门，中间大道的两旁是挺拔滴翠的竹林，两边是诗书碑廊，当然这都是后人为纪念东坡先生和旅游开发增加的设施。院子的正中是苏东坡先生的汉白玉雕像，昂目远视，傲骨劲节，亦如这一园翠竹。而此时的苏东坡虽被贬居黄州但内心还是有热切希望的，刚到黄州的他在思考自己的问题，他想不用多久他还会回到朝堂之上。在这里他这个团练副使，无职无权，更重要的是官署文件不得鉴署印押，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的公权力，而且他的俸禄也是极少极低。他弟弟苏辙曾代其照顾妻儿，虽然生活拮据但这些都不是他的羁绊，他仍然乐观地写道：“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在这里他以一种自嘲的方式评述自己的处境和经历。“为口忙”一语双关的表述从祸从口出到今天为生计口腹奔忙，“荒唐”既是对自己遭遇的无奈，又是对朝廷的隐喻。在其几分的牢骚之中，他又以几分的乐观豁达对待目前的处境。我在想一个满腹才华的人无论是怎样的生活处境，都会让自己的情感有所寄托和安放，因为学识会让一个人广阔和圆融。望着这尊雕像，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为什么常有怀才不遇或是命运多舛，因为这些人之所以伟大是能承受时代与历史之痛，他们背负的是一个时期一个民族的挤压。其实黄州对于苏东坡来说可以说是人生重大的转折，这个转折是说他的人生由仕途一下子变成了流放的漂泊者，告别了苏轼那个官场上的尚书和品级，开始了东坡的诗性和闲散，也因此开始了他的文学与逸者的展现。在黄州这个江岸边的小城，也因他的到来开始进入中华文学的视野，这个临江的石矶上成就了他“大江东去”的千古名篇。在回家重仕无望的悲苦之中，一声号叹“一蓑烟雨任平生”，江边小城还有那栖身的定慧院，他带着妻儿为口粮而耕种着，他的崇拜者所赠予的东城薄地勉强度日。他被贬之际与往日同僚音讯皆无，这使东坡先生一下子品尝人情的冷暖，他把这些都化成文字，随便地吟出都成为后人的经典。因为这些文字带有他的心血，带有他的泪水，是有真情和温度的，我们仰慕的是他高尚而伟大的灵魂，他把这份人生的感知变成一种超脱。虽然在黄州四年零两个月时间，却成就了他在文学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在三年的寒食之际，他挥墨写下了一篇诗稿，他这么一挥，中国书法史上就多了一座丰碑。《寒食帖》第三行书诞生了，诗书合璧，情墨同馨，黄州对我来说《寒食帖》更是我追慕所在。作为一个书法家，了解一件作品的创作背景和创作条件对其艺术的深刻理解有着很大的作用。在雕像的右边是苏东坡与黄州的事迹陈列，用图片和微雕的形式生动的再现了苏东坡在黄州的点点滴滴，无不表达了后人对这位伟大的文学家的敬仰和爱戴。苏东坡被贬的地方我几乎都到过，沿着他的足迹寻访一个伟大人物的人生际遇，我记不住太多事，有几件事我却难以忘怀。苏东坡在黄州破除旧俗，保护女婴，自己在极其贫苦的状态下筹钱捐助，并力陈官府，出台相关措施。他再度被贬儋州，实际上也是让他自生自灭，而他在南方那种疮痍之地，不仅自己艰难的活了下来，而且还开办书院，兴办教育，培植人才，也因为他的到来，海南儋州这片土地才有了历史上第一个科举取仕之人。在惠州他兴改水系，把中原的文化带到这里，成就了惠州今天的西湖，西湖也成了他的道场，故而有言：“东坡到处即是西湖”。通过他的这些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官至尚书的文学大家他内心深处对人民对兄弟的情怀，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最具人民性的一个伟大的公仆，伟大的文学家。我们看到他不论处在什么样的人生阶段都不因外部环境而改变他的真性情，到一个地方尽一份力量，不违自己文化人的情怀，面对生活和磨难不气馁，不抱怨，终把纠结的人生过成诗意和潇洒。我们从展厅出来沿着石径拾级而上，这是一个不高的山峰，入门处有东坡赤壁的牌坊，不甚高大，但也有几分雅致。进去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古松古凳，别有一番风趣，我们在此小憩片刻留影存照。一殿为东坡先生与四大弟子的，东坡先生伫立正中，四周是他的四大弟子，比如大家熟悉的大书法家黄庭坚，还有诗人晏殊等。再往前走就是“二赋堂”，这里陈列苏东坡所作前后赤壁赋的书法屏风，四周墙上镶嵌着历代文人墨客题咏的墨迹，以及东坡先生的造像。我认真的看着这些刻石，我在想一个问题，历史是人民的，历史是公允的，只要心存百姓，无论过多久人民都会永远铭记。从此殿穿到院外的开阔处，有一副幅类似于佛塔的六层石塔，大家也都说不出什么时代和作用，既像寺院焚香烧纸用的炉子，又像高僧圆寂的灵塔，应对着的是醉江亭。再往前走是一个亭子上面写着睡仙亭，都传苏东坡先生经常在这里小酌后躺在里面这块石头上酣然入梦，如今石还在，人已远。上面的青苔斑斑，给我们很大的想象空间，这个园子当是后人凭吊而建，真实的苏东坡怕是在当时没有这种条件和闲情吧。站在这里黄州城一目了然，只是新城建设的高楼遮挡了举目而望，遮挡了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气象即便是如此登临此地依然有谪仙人的逸趣和感触。事情总是会有一些巧合，对于一个书法人来说，苏东坡的书法一定是要研究的，而其《寒食帖》就是在黄州寒食节时成就的。在院子的最右侧有一大殿，专门是苏东坡的书法石刻陈列，他不同时期不同内容的手法手迹，让我们在这片墨石之中感受苏东坡先生的文书之美。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黄州看《寒食帖》，也是我在寒食之际看《寒食帖》。虽然以前多次在书籍图录中看过，但此时此刻此地，还是有些不同的感受。从其用笔和诗文之中看到此时苏东坡的心境与处境，这是他到黄州的第三年了，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说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下了两个月的苦雨转眼即是秋风萧瑟，这么一种时光不容留置，朝廷意欲将起用重任消息，又因乱对势力的压制而搁置，“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最终复任无望。回头审视自己悲凉的生活，小屋就像一叶渔舟，蒙在水雾之中，空阔灶台的锅里煮寒菜，竟忘了今天是寒食节。他在思考自己的处境和无望，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看来复任之路遥遥无期，我这身老躯可能要埋葬在这万里之外了，寄情于书，倾意与笔端，牵丝与连带，无奈与悲愤，在这卷微黄纸上划下了烙印，一代文学家书法家在无意识中为我们留下了千古名作。倘若不是这种际遇，可能没有这么深的情愫，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今天我想说一句，从人文的角度苏东坡更该再活得久一些，谪的地方更多一些，这样我们的人文资源和景观将更加丰厚，也许他是背负着这种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想从黄州买一张老先生《寒食帖》的拓片，可不巧的是今天工作人员不在，只能抱憾而归，也是这是留给我的一种念想，让我有时间再来这里串串门。亲近苏老先生与他进行跨时空的无语交流，在这里看到的不仅仅是风景，是一个文人心中的痛，和一个民族人文的幸。我问朋友赤壁在哪里，他们说赤壁距离这里还远哩，下次我们专程再去赤壁，体验一下惊涛拍岸的大江之势，回程一路上我思绪万千，随口写下俚句一首：寒食之季访苏仙，大江东去人未还。当年赤壁今猶在，卧仙青石空千年。黄州有幸承文运，诗书画文忆子瞻。四年谪居时不待，激扬文字留鸿篇。人生何能称君意，笑看沉浮心如天。赤壁两赋说前后，心忧国家地不偏。东坡今日成胜迹，定慧院里说善缘。碑石横卧诉千古，西子湖畔听谪仙。翰墨诗情朝云在，临江石砚待仙还。此行幸有邹正先生陪同，其人隐于郊野，不喻名利，翰墨寄情，诗文表声。负笈京师，与吾茶味之交，先生多次邀请寒舍一聚，今始成行，游罢归来先生赋诗一首，表志记行：东坡赤壁自古英才顿挫多，东坡赤壁话东坡。四年冷月沉江海，万顷孤舟载雨蓑。雨赋云霞中外诵，一诗江月古今歌。今观绝妙寒食帖，满纸苍凉胜爱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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