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渡江事不奇,神通妙用即游戏。

神道设教乃圣心,若无圣心神道迷。

这首偈子讲的是如何看待教化中的神秘事件、神通显化。

“一苇渡江”的故事与达摩大师北上来到嵩山有关。达摩大师在金陵与梁武帝会面,梁武帝对达摩的禅法和教诲不认可,达摩也不认为梁武帝能理解禅法、弘扬禅法,就离开金陵,渡江北上,到北魏境地。

达摩过长江时没有渡船,他折了一支芦苇丢进江水,踩着芦叶渡过长江北上。这则典故非常有名,是很多画家、雕塑家、根雕艺术家的题材。

究竟有没有达摩大师一苇渡江的故事?在佛法修证的境界,一苇渡江不过是气脉功夫,还不是佛法的究竟悟证。达摩大师的心髓在禅、在佛心的悟证。悟证佛法的过程中由于气脉、禅定、神通的证量有一苇渡江的功夫,不算什么奇迹。

气脉真正通达,在武术中会有神奇的轻功,在丹道、佛禅密宗的修持会有“神足通”,甚至可以修持到像《米拉日巴传》里所写的,大成就瑜伽师可以在空中飞行。

现代人把这看成是神话、传说乃至迷信,在佛道的实修实证中这样的记载并不少见。禅宗有位杯渡禅师,能踩着一个木杯渡河,因此被人们称为“杯渡”。《五灯会元》、《高僧传》、《神僧传》里有很多得道高僧的神通境界,在明成祖朱棣所撰《神僧传》里写到达摩大师时,说:“帝(梁武帝)不省玄旨,师(达摩大师)知机不契。十九日遂去(离开)梁,折芦一枝渡江。二十三日北趣魏境,寻至雒(“通”洛)邑,初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而坐,九年。”

《神僧传》里的《慧悟》篇写了慧悟隐居时遇见的一位居士能带着慧悟飞行入空,“(慧悟)忽于一时,见一居士来云:相请居士,腾身入空。”《神僧传》记载过一位高僧平时过江都是在人迹罕至之处踏波而行,有一次被人看到了,他就隐居,不再出现。

下面会写到的邓隐峰禅师,能飞身入空。这都是有道之士。密宗一些传记里写过不少大师有此等本领。给哇将秋《益西措嘉佛母传》第四章写道:

我(益西措嘉佛母)和法子藏身在隐秘的禅修岩穴七个月,开发四喜的自性。过了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能够无碍地穿透任何物质,身体不会受到老化、衰弱与疾病所影响。简言之,我已经能控制五大(地火水风空),而由四喜的显现,我也成就了如来四身(法身、报身、化身及自性身)。

人们喜欢此等神异,忽视大师们的教诲。在悟道者、得道者看来这些神异并不神奇,不过是本来潜能与智慧的自然显现,重要的是教诲。禅宗历代大师都不宣扬神异,而显现神异的高僧一般不主法,就像济公禅师以另外的方式弘道。

不主法,在于以神异接引学人,神异很容易使人们变得迷信、神道,舍本逐末。在得道者而言,神通即是游戏,根本不值得大书特书,也不会把神通神异看成是证道的体现。南怀瑾先生在《禅海蠡测》里说:

禅宗法门,以直见本性为学,若果能彻见本性,自然应用无碍,自家故物,不待外求。苟有未能,以其功未齐于诸圣,力不充也。唯神通虽是妙用,终为幻妄;未得漏尽通者,如偶发神通(五通),必至随妄流转,堕于魔外数中。佛法以正知正见教导世间,使一切众生,皆得般若度为究竟,若以神通设教,反使众生易生幻秘,难入正觉之途。

故吾佛遗教,制戒神通,经谓大阿罗汉,亦有神通,亦无神通,而其得漏尽通者,一也(义见《大智度论》)。禅宗正见,尤不重此,丛林规范,以神通惑众者,迁单(放逐)。佛之正法眼藏,不至入于外道之流,端赖有此戒制。故禅门宗师,或有以神通示迹者,必故示狂颠,不提正印。荷担慧命者,则不言神通,以平实为人,作人天表率……禅宗非不能即身成佛、形神俱妙,第所不取耳。

《景德传灯录》里记载过元珪禅师,山神皈依,山神大显神通,将禅师所住山上的树木做了合乎禅师需求的调整,一夜之间,“北岩松栝尽移东岭,森然行植”。这是元珪禅师的弟子们都看到知道的神异之事,但是,元珪禅师的高明就在于:“师谓其徒曰:‘吾没后,无令外知。若为口实,人将妖我。’”元珪叮咛徒弟,我活着或死了,这件事都不要给人说,说了就容易落人把柄,说我是妖僧。

这是何等的觉明。南怀瑾先生二十五岁时在峨眉山对普贤菩萨圣像发大愿,大愿感得虚空生大光明。南先生当时也要见证者不能说破,以免“人将妖我”。南先生辞世后,还存世的当年的见证者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才说出来,以证实先生大愿之不虚、修证之功果。元珪禅师和南师,千古同心。

《景德传灯录》记载的邓隐峰禅师是大成就者,神通卓异。当时唐王朝由盛转衰,地方军阀割据严重。

吴元济阻兵违拒王命,官军与贼交锋,未决胜负。师曰:“吾当去解其患。”乃掷锡空中,飞身而过,两军将士仰观,事符预梦,斗心顿息。师既显神异,虑成惑众,遂入五台,于金刚窟前将示灭。

邓隐峰的本事很大,第一,他能提前给两军将士展现同一个神异梦境,也就是他能“入人梦境”。在大神通者,只需要动个意念,那个意识场就能进入很多人的意识而成为集体梦境。其次,他能飞身到虚空中,把梦境变成现实,从而瓦解了两军的争斗之心。

大家都认为再斗争下去就不符合天意。六百多年后的王阳明有诗云“明月飞锡下天风”,“飞锡”即此典故。邓隐峰当众显现了如此大神通,想到神通也会迷惑众生,于是,他就进入五台山的金刚窟坐化。即便他坐化前显露了神通,对生死是自在把握的。

先问众云:“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无?”众云:“有也。”师云:“还有倒立者否?”众云:“未尝见有。”师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时众议舁就荼毗,屹然不动,远近瞻视,惊欢无已。师有妹为尼,时在彼,乃俯近而咄曰:“老兄畴昔不循法律,死更焚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偾(败坏样)然而踣(跌倒),遂就阇维(火化),收舍利入塔。

这兄妹都有神通,共同演出了一场教化好戏。邓隐峰要入灭,说坐着、卧着圆寂的很常见,站着的也有,但倒立着圆寂的人很少见。于是他就倒立着圆寂了,衣服没有倒遮下来,跟身体是一体的。其他僧人想把他抬走火化,可是推不动。这样成了奇观,大家都来争着看。

他妹妹来了,只说了一句话,邓隐峰的身体倒了不说,还破了神通示现的相:“老兄畴昔不循法律,死更焚惑于人。”你活着时不遵守佛法里不允许显现神通的戒律,死了还以神通惑人。这就把众人对神通的迷信破除了。这兄妹都是大成就者。神通游戏,在他们是方便与教化。邓隐峰显现飞身入空的神通,当下两军停战,挽救了无数生命。为了不使人迷信他、追随他,显现神通后就入灭,也只有得道者能如此自在。

《景德传灯录》记载,台州瑞岩师严禅师,禅书上说他“异迹颇多”,“一日有村媪来作礼,师曰:‘汝疾归去,救取数千物命。’媪忽忙至舍,乃见儿妇提竹器拾田螺归。媪接取放诸水滨”。这又是何等的神通。师严禅师的禅机教化,事迹颇多。有的禅师如京兆蚬子和尚,虽有神异,但“不聚徒演法,惟佯狂而已”,这是另外的一种教化,如同济公禅师一样。

南泉普愿禅师,马祖道一禅师的得意弟子,《景德传灯录》记载:

师拟取明日游庄舍。其夜,土地神先报庄主,庄主乃预为备。师到,问:“庄主怎知老僧来,排办如此?”庄主云:“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师云:“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

普愿禅师俗姓王,因此他常常自称“王老师”。他打算第二天去某庄园游玩,念头一动,就被鬼神感知,预报给庄园主,庄园主提前就准备好了,以便招待这位高僧。普愿问何以知道他要来了。庄主说土地神预告的。普愿就说自己没修行好,被鬼神看破了。其实这显现出普愿的修行境界有多高。他的功德修行已经透法界了,哪怕一念都能动鬼神。禅宗讲的是:念头不动,鬼神难测。

讲到这则公案,我还要讲一则《盘山语录》里北派丹道大师王志瑾与弟子关于静坐中与鬼神感应的事情,王大师的教诲极其深刻、透彻,可与做功夫者做参证。

或问曰:“某于山中独行独坐,亲见山神报未来事,是真么?”答云:“常人之心依着万尘,蒙昧不明,初机出家,磨炼尘心,偶然得静,乍见静境,便生别个景象,神头鬼面,认是心地,乃自欢喜,歌舞不休,或有自见知未来事者,或空中闻人预报前事及有应验者,或有亲见过去师真神人来到目前付嘱心地事者,若有心承认,便是着邪,如不除去,养成心病,无法可疗。岂不闻古人云:‘见闻觉知,亦是病患’,况是眼见耳闻心思底,皆属声色境界。

岂不闻经云:‘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言之不可及,思之不可至’耶?今已于声色上认为真,便是落邪道也。昔有道人静坐中,或觉口中有酒味,又梦见人送酒,明日果有人送酒来,此是心空神应,不为奇特,认之则为着邪宗也。又有道人,坐中忽然神出外游,数百步复回,乃见本形依然端坐,如是数次,亦不为奇特,乃与平常念头出外一般,只争些子分明,若认为功,便是着邪也。俚语有云:‘万般祥瑞不如无,平常安稳却合道。’”

即便有山神感应、祖师托梦,不执著就是境界,执着就是邪道。王志瑾大师的教诲,非常契合禅宗,是当代修道者中那些见光见瑞、自称神明传法、祖师点化者要检点反省的,也是未曾遇见此等境界者需要警觉观照的。

当然,诚心祈祷、真心修持,会有祖师们的感应与加持,不可否认。这也是修行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是安全修持的要点之一,因为,祖师可以护佑我等修持。《虚云和尚自述年谱》里记载过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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