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上方蓝字 　　“小青不叫小青，叫小梅”的姑娘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但是她的形象、她的余音还在我们脑海里萦绕，多少个日子挥之不去，她给这些年轻的身躯、年轻的思想带来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华班长红着眼睛对环绕他周围出奇的静默的兵说：我今天对大家袒露一下活思想，我认识“小青不叫小青，叫小梅”的姑娘时间不长，但是一个老兵油子思想抛锚的情况有时也存在，就像开汽车不走柏油马路，偶尔下道跑进山野摘果子吃一样，我曾经对她有过杂念。再重复一遍，是曾经有过，但是绝对没有出格。一个贫穷的农家弱女子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挑战自我，去直面命运的安排，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舍弃，不能放下！为连排首长的一个眼色、为同志之间的进步和失误挖苦打击，斤斤计较。我们这些人啊，都能吃苦并且追求进步，最大的毛病是心胸狭窄，心态消极，互相挖墙脚。这是些臭毛病，听明白没有？不但是毛病，而且是臭毛病。臭毛病是很讨厌的，臭毛病害死人，必须得改，从我开始，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从现在开始。改掉臭毛病的过程就是提升自我，追求进步的过程。

　　我又率先被华班长的真诚，他的勇于解剖自己，他的不单教技术还教如何做人做事的真诚所打动。我说：我十分赞成华班长指出的问题，我自己身上也有根深蒂固的毛病。我对蔡红旗善于钻研技术，刻苦训练，进步较快存在有嫉妒心里，还有消极处事的缺点。对尚武的理论文化辅导缺乏耐心，总觉得他笨，朽木不可雕。对张抗美没有做到互相关心爱护。俗话说得好，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一定改掉臭毛病，刻苦练技能，做一个又红又专的汽车兵。

　　张抗美抢着说：我觉得自己缺点很多，总担心被特训排淘汰出局，越担心，训练成绩越糟。比比人家大学生，有的同志更不像话，还闹情绪，开小差，不像真正的革命战士。

　　尚武抬头看了一眼张抗美，说：对，张十六总算攒到罐鼻子上一回。比起大学生，我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讽刺打击先进，脾气坏，学习差。有的同志，像蔡红旗，你已经是名军人，还想上大学，世界上啥样的好事都想要。俗话说得好，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碟子里的。

　　黎民也说：比起你们几个，我这个城市兵感到脸红，经常以老兵自居，工作不够积极主动，吃苦耐劳的精神更差十万八千里。而且，而且还违反规定谈恋爱，这些你们都已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我发誓，一定跟她一刀两断！我说到做到！比起大学生，我认为蔡红旗的人格有问题。俗话说得好，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既然已经当兵，尽管学校客观上存在幕后交易行为，但是也不可能再让你去上学呀。你这一闹腾，害苦了一个弱女子啊，她这一生怎么过？人家不也就差两分吗？说不定一查卷子，考官再加两分，人家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学生了。我的行为是利己不损人，你的行为是损人不利己，何苦呢？

　　那是一次自发的别开生面的班务会，人人都解剖了自己，反省自己，但是倾向性很明显，逐步演变为一边倒的局势。按理说，蔡红旗才是受害者，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成了加害者，令人始料不及。

　　蔡红旗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捶着自己的头，发狠地说：我自私，我卑鄙，我损人，我利己！他正准备捶第四次头的时候，手臂被董排长攥住。

　　董排长不知何时来到我们二班，他说：蔡红旗你不要过分责备自己，首先受害的是你，你的过激行为可以理解。只要以后好好训练，不断改造自己，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俗话说得好，青年人饱经忧患，老来不畏风霜，走尽崎岖小路，自有平坦之途。刚才听了大家的话我很受感动，我也要检讨，向你们学习，向襟怀坦白、一身正气的二班的同志们敬礼！董排长动了真情，他真的向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全班一时不知所从，只是拼命地拍响了巴掌。

　　董排长不失时机地召开全排会议，给我们以教诲。他说：一个女学生，经过十年寒窗之苦，考上了大学。当她得知是亲戚通过不正当手段让她走进大学校门，她毅然决然地主动退学，发誓明年继续参加高考。她的道德品质，她的思想境界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她不甘失败，从头再来的毅力也给我们以启示。我们特训排有的学员遇到困难就缩头，虚心求教、刻苦钻研技术的精神不强。有的人爱出风头，不脚踏实地。与我们的老大哥雷锋同志的精神也相去甚远。张教员曾批评我讲雷锋少，讲卡尔·本茨多了，他批评得对头，我们就来讲一讲雷锋。雷锋同志在心里装着大目标的同时，从不迷信什么出人头地的非凡工作，更不轻视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他热爱本质，忠于职守，勤勤恳恳，扎扎实实，乐于做无名英雄。雷锋这种甘当螺丝钉的精神，和那些喜欢说漂亮话、不愿干实际事、好高骛远、志大才疏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志们，从我们排暴露出来的一些不良苗头中得到的教训非常深刻。希望某个人悬崖勒马，把心思用到正地方，当个好兵，当个像雷锋同志那样的好汽车兵。眼下最主要的是巩固已经取得的训练成果，为进一步复杂和特殊条件下的道路驾驶训练做好准备。

　　董排长的教诲有些飘忽，一会儿儿女大学生，一会儿儿雷锋，一会儿儿又是某个人。尤其是某个人，我考虑他是针对的是马全，还有蔡红旗。他不指名道姓体现了他以一贯之的带兵之道。作为一个特殊的兵种，他必须要考虑到战士的承受能力，并避免对训练造成的不良影响。

我们二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和谐的氛围，这体现在对嘎斯娃的精心伺候上。过去每次训练前，为了表现自己，往往几个人同时抢露脸的活儿。现在各自谦让，自然分配，把适合的人遴选到了适合的某个岗位上。尚武有一股蛮力，就去摇空车，出车之前呼呼摇上几百圈方才作罢。黎民负责检查和添加机油和冷却水。蔡红旗心细，总担心底盘部分出故障，平时正行驶间，他听到哪里发生一丝异响，就能惊出一个白脸，说：别是转向杆或传动轴出故障了吧？而后立即重点检查，紧固这些部位。张抗美检查、冲洗前后轮。剩下的就是我的了，比如给黄油嘴打黄油。三辆车比试清洁、漂亮的重点是汽车的前脸，我先端几盆水哗哗地给它洗个澡，之后用湿布擦，再之后用干布擦，直到擦拭得能照出人影方才作罢。几辆军车排成一排，嘎斯娃虽短小，但是前脸的引擎盖面积大，整天油光锃亮的非常招人眼，曾得到董排长、张教员的首肯。我心里美滋滋的。

　不久，我们特训排集体去军区执行运输任务，领略了一番大武汉的风光。……

　　第三天上午，集体参观归元寺。归元者，出自佛经《楞严经》“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归元即归真，就是超出生灭之界，还归于真寂本源的意思。我们哪能理会得了这些？只对罗汉堂数罗汉感兴趣，摩肩接踵的游人纷说：只需从任意一尊罗汉开始，按顺序往下数完自己现有的年龄，这最后一尊罗汉的身份、表情、动作，便可昭示数者的命运。

　　我默念着自己的年龄，最后一年落到劫尘空尊者身上，便询问一位热情讲解的年长者，他捋着光光的下巴，说：尘劫，又称尘点劫，表示极为漫长的空间。空为佛教理论的核心。尘劫空，指世上一切空间本无所有，尊者了悟世界之究竟空相，因此不争不求。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虚心供养一切诸佛，一切修行得大自在，心无所住，神通广大，超然解脱。

　　我心里慌慌，莫名其妙地感到该尊者似乎体察到我的内心，在空中注视着我。

　　我紧走几步，赶上正凝神于心定论尊者的卫强，召来年长者为他讲解道：定，指“止心于一境，不使散动。”据《智度论》上所述，“乱心中不能得见实事，如水波荡，不得见面，如风中灯，不能得点。”尊者勤行修习禅定而得定心，定心淀然如止水。此后更加坚固信心，勇猛精进，终获正果。

　　卫强亮着嗓门说：“让我学他心如止水？看来我不成，难成正果。”

　　蔡红旗又恢复了他的高深莫测，问他数到了哪位神尊，他只摇头不语。莫非你没有年龄，是个石头人？卫强说他。他并不在意。

　　年长者正为马全讲解龙猛尊者，说尊者曾与友人修得隐身之术，到王宫侵凌女眷。事情败露之后朋友被王所斩，仅他一人得以幸免，由此而悟到爱欲乃众苦之本，即入山苦修。

　　我捅他腰窝说：“看来你是位幸运儿，抓紧修炼吧伙计。”他微微一笑，眼神迷离起来。

　　尚武指着一位罗汉问我："他是啥尊？”我看了一眼挂着的牌子，说：“是大力尊者，又称力王、大力金刚。”正要寻年长者，见他正给一班“老党班”讲解识自在尊者，他说道：出家人祝祷尊者，可预见未来前程。僧众修瑜珈真言，睡前用衣盖头，右侧而卧，排除杂念，用右手向右旋转摩擦面部，同时诵念太白真言二十一遍，入睡后便可进入梦乡。若梦见老者、国王、白衣少女、鲜花、水果等，预示前途吉祥。反之，若梦见屠夫、丑女等，预示前途障碍重重。

　　我们都说：“老党班”，晚上睡觉就蒙头去，捂一身痱子也别露头。饶班长站在我们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说：蒙头睡觉，日他得，不憋死人才怪。拨开众人，只拉着年长者一边去了。

　　我们直逛到了无兴趣方才出罗汉堂，见董排长等人围着在石桌旁的年长者，我与卫强悄然站在他们身后竖耳细听。年长者说：佛教是从大觉的佛陀——释迦觉尊的大悲智海之中流露出来，那是充满了智能、仁慈、光明、清凉、安慰的一种言教，根据这种言教的信仰而建立的教团形团形态。

　　张教员递上一张字条，年长者看一眼说：“除忧尊者为除去一切烦恼的罗汉。忧愁是世界众生的巨大苦恼，清除忧愁，冥想才能得到解脱，获得愉快与自在。除忧尊者曾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听佛陀讲法，他受佛的教诲，尽除世俗的尘垢，摒弃人生的忧愁与烦恼，脱离了因果转世的束缚，成为聪慧、通达、明智的人......”

　　正听得入神，突然闯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押着年长者出了寺院，领头的边走边说："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个牛鬼蛇神，精神病，竟跑到这里散布谬论，解放军同志会听你的？他们是搜集你的反动言行进行批判。"

　　我们都愣在那里，张教员更是脸如纸灰。董排长大手一挥说：走，回去开会批判。

（未完待续）

个人

简介

文参，河南滑县人，省作协会员，军旅作家，世纪新影（北京）文化传媒编剧。著有长篇小说《别样芳华》、《传奇将军》、中篇小说《谜一样的结局》、文学作品集《永远的水塘》和电影文学剧本《乡间有块黄手帕》《甲骨文密码》《山春花》《塞上暖阳》，以及大型军旅剧《骑马扛枪打天下》《那时我们正年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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