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另一项反制举措，是征召五世班禅额尔德尼入京觐见，抬升他的权威，以便总领格鲁派事务，制衡大权独揽的桑结嘉措。

前一章中所谓``上谕四事"的往来交锋中，围绕五世班禅晋京这一核心议题，清朝与西藏地方政府展开反复拉锯，我们在这里稍作展开。

01.前期筹备

在年五世达赖喇嘛进京陛见不久，清朝就把召见和延请格鲁派教法二号座椅的班禅喇嘛纳入议事日程，开始了长期的酝酿和准备工作。清朝的思路，可从多年后乾隆皇帝《御制喇嘛说》中窥得大概，既然``中外黄教总司此二人（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蒙古各部一心归之"，那么进一步召请、册封后藏的班禅额尔德尼，抬高其政教地位，使得达赖、班禅并重，将不仅有利于制衡前藏达赖喇嘛的巨大影响力，更可使得班禅更加自觉为清朝服务，加强中央朝廷对西藏的管理与控制，甚至有效治理广大蒙古地区。

五世班禅额尔德尼罗桑益西（LobsangYeshe,blobzangyeshes,-）出生在后藏的土布加地方的贵族家庭（Tobgyel,thobrgyal,今西藏日喀则市南木林县土布加乡），父亲名叫索南旺扎（SonamWangdrak,bsodnamsdbanggrags），母亲名叫才旦布赤（TsetanButri,tshebrtanbukhrid），年被五世达赖喇嘛认定为班禅转世灵童。图片来源：SaratChandraDas.“ContributionsonTibet.”In:JournaloftheAsiaticSocietyofBengalLI()

年五世达赖喇嘛入京时，他的座师、德高望重的四世班禅额尔德尼已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身体条件已不允许同行赴京，并最终于年去世。年初，5岁的罗桑益西在扎什伦布寺益格穷曾登上法座，成为五世班禅额尔德尼，拜师五世达赖喇嘛并被授予沙弥戒，建立师徒关系。

康熙皇帝将目光放在新即位的五世班禅身上。班禅升上法座仅半年，年8月，15岁的康熙就派出使者前往后藏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看望6岁的五世班禅，祝贺他受戒坐床，送上敕书和礼品。又过了三年，清朝使者又一次来到扎什伦布寺问候班禅，并同样地赠送敕书及礼物。

1.使者的名字是强林安青桑结坚赞

罗桑益西逐渐长大，年满21岁，到了受比丘戒的年龄。年初，在扎什伦布寺的益格穷曾殿中举行授比丘戒仪式，授戒师为扎什伦布寺阿巴扎仓的堪布贡觉坚赞。

1.贡觉坚赞（KonchokGyeltsen,dkonmchogrgyalmtshan）时任阿巴扎仓堪布。阿巴扎仓是扎什伦布寺四大扎仓之一，为密宗扎仓。其他三个显宗扎仓分别为罗赛林扎仓、露子扎仓和吉康扎仓

2.冷健and匡振郾.“扎什伦布寺.”In:文物11(),pp.87–89

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其中的不和谐音符：为他授比丘戒的并非座师五世达赖喇嘛。这是因为达赖喇嘛已死，桑结嘉措正在严密封锁消息，于是对使者称五世达赖喇嘛已入定闭关，不见任何人，哪怕是给班禅授比丘戒这种大事也不会去做，要他们另请高明。年年中，康熙派使者来到扎什伦布寺，送来祝贺班禅受比丘戒的敕书和礼品。

1.牙含章.班禅额尔德尼传.北京:华文出版社,.p.48

2.使臣名叫阿吉图确吉

此后，清朝又不断派遣使者前往日喀则问候，班禅也遣使回信表示感谢。这些前期的接触和联络帮助双方增进了解，拉近距离，为下一步正式召请入京作了准备。

1.例如，年藏历新年，清朝使臣阿吉图确吉再次出使日喀则，送上新年祝贺；年6月，另一个清朝使团拜会五世班禅，使臣有却杰结哇赤勒巴、恰尔多喇嘛、它阿加尔固齐（thasngagrjargochi）等

02.正式邀请

进入17世纪的最后十年，清朝与准噶尔的搏杀进入到收官阶段，曾经不可一世的噶尔丹最终败在康熙手里只剩下时间问题，征召五世班禅入京朝觐的时机成熟了。康熙需要提前考虑，如何在战后尽快恢复蒙古诸部的正常秩序，而这就需要借助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力量，尤其是与噶尔丹并无密切往来的五世班禅喇嘛。年9月，康熙一方面应``达赖喇嘛"的要求，册封桑结嘉措为弘宣佛法王，另一方面也派使团前往日喀则，向五世班禅额尔德尼发出了正式的访问邀请。

1.年康熙册封桑结嘉措为弘宣佛法王的故事，见本章末尾

2.清朝使团由六十多人组成，团长名字叫做保雪科（sposhokho）

紧接着，年，清朝组织起一个规模更加盛大的迎请团队，敦促五世班禅额尔德尼尽早确定动身日期。为了表示对班禅的重视，使团阵容堪称强大，由漠南蒙古藏传佛教界赫赫有名的二世内齐托音呼图克图担任团长，包括4名清朝高僧喇嘛，4名朝廷要员和大批随从、僧人。

1.《清实录》卷康熙三十四年正月甲辰条

2.二世内齐托音呼图克图（-）出生在内蒙古茂明安部一个首领家中，距离一世内齐托音喇嘛逝世已经过去了18年。在科尔沁和漠南蒙古诸部的大力支持下，年被康熙认定为内齐托音转世，并在第二年被迎请到漠南蒙古藏传佛教重镇归化城（呼和浩特）的小召寺坐床。二世内齐托音呼图克图是最受康熙信任的蒙古地区活佛之一，被封为归化城掌印达喇嘛，在蒙藏地区也有很大影响力，与章嘉呼图克图地位不相上下。参见阿音娜.“入藏延请五世班禅的使者:蒙古高僧内齐托音二世.”In:西藏研究4(),pp.16–24

3.清朝使团成员除了内齐托音呼图克图外，其余3位喇嘛是商南多尔济曲觉然强巴、库伦齐衮格隆（khulechekusdgeslong）。4名官员包括监察御史钟申保、帮办萨尔吐、秘书（笔贴式）二人

使团年春4月5日出发，9月30日抵达扎什伦布寺，10月12日向五世达赖喇嘛献上康熙皇帝的敕书和随赐礼物。

1.康熙赏给五世班禅额尔德尼的礼金堪称厚重，包括：各重二百两的金条两块，镶有七十两黄金的银茶桶，三十六两黄金打造的高足托盘，银两千两，马鞍两副，上等绸缎百匹，等等

敕书称：

（五世班禅呼图克图）你弘扬佛教，普济众生，朕与你心同一体。原先皇考（顺治）邀请达赖喇嘛来中原以后，佛教大兴，中原统一。朕与你虽然每年都遣使往来不绝，但在朕看来，还是想亲自见上一面，以有益于天下苍生。望你从速动身前来，以与朕早日会面。

1.宝音德力根,乌云毕力格,and吴元丰.清内阁蒙古堂档.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卷13.

2.阿音娜.“入藏延请五世班禅的使者:蒙古高僧内齐托音二世.”In:西藏研究4(),pp.16–24

03.变数横生

五世班禅进京朝见康熙皇帝，是第巴桑结嘉措所最不愿意见到的。如前文所述，桑结嘉措隐匿了达赖喇嘛的死讯，以达赖喇嘛名义号召蒙、藏各部，牢牢把持西藏地方政府的政教权力。但这种权力是见不得光的，一旦五世达赖喇嘛的死讯公开，在中央王朝最高统治者康熙的支持下，世俗世界的权力就会被和硕特汗王朋素克达赖汗（及其继任者）夺回，教法世界的权力会被交给五世班禅。对于视权力如同性命般珍贵的桑结嘉措来说，这无疑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必须尽全力阻止五世班禅进京与康熙见面。他先是假借五世达赖喇嘛的名义奏报康熙称：

1.冯智.“五世班禅未能晋京原因探讨.”In:中国藏学4(),pp.26–33

近来奉旨，令扎什伦布寺班禅活佛赴京觐见，卑喇嘛（桑结嘉措假托的五世达赖喇嘛）虽然再三劝说班禅活佛，但他仍顾虑重重不肯赴京，其详情已由第巴桑结嘉措禀呈在案。

——《达赖喇嘛奏班禅不能应召赴京》no.p..

1.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2册）.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

桑结嘉措更是亲自向康熙上了一道奏疏，捏造事实称，噶尔丹以军事威胁阻止班禅进京：

噶尔丹听闻皇上欲召见班禅，特派遣使者前往后藏威胁班禅活佛，不让他进京朝觐。班禅见情势如此危急，自己又没出过天花，对内地肆虐的痘症缺乏免疫力，于是决定不去内地觐见皇上了。小臣我派出使者前往扎什伦布寺反复劝说，但他还是不同意。

——《达赖喇嘛奏班禅不能应召赴京》no.p..

1.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2册）.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

2.那位准噶尔使者的名字特别拗口，笔者只好将他放在边注中：喇木扎木巴纳木喀林臣

这些托词显然站不住脚。年，35岁的五世达赖喇嘛也是在未出过天花的情况下率队进京朝见的，有此先例之下，到了年，32岁的五世班禅不大可能再搬出担心得天花的借口出来。至于噶尔丹，此时他的败相已大大显露出来，出口威胁自己会在赴京朝觐的半路上设伏，劫走五世班禅额尔德尼，这种可能性虽然不能说完全为零，但总归是不大。康熙对桑结嘉措奏报中所谓五世达赖喇嘛不能进京的几条理由，愈发的将信将疑起来。

04.尽力拉拢

很快，进入年，清军在昭莫多之战重创噶尔丹，准噶尔对五世班禅一行赴京的威胁就此解除。更重要的是，桑结嘉措刻意隐瞒达赖喇嘛死讯、独掌西藏政教大权的恶劣行径曝光于天下，康熙从多种信息渠道了解到，是桑结嘉措与噶尔丹相互勾结，竭力阻挠五世班禅进京朝觐的。鉴于形势巨变，拉拢五世班禅站到清朝一边共同对抗桑结嘉措，就成为康熙的工作重心。

康熙先是下达谕令，要求五世班禅额尔德尼罗桑益西从后藏日喀则前往拉萨，一方面暂时署理格鲁派事务，另一方面查勘此幼童是不是真的达赖喇嘛转世。无论哪一点都将严重削弱第巴桑结嘉措的权力，于是桑结嘉措表面上给康熙回信，表示将奉皇帝旨谕而行，但实际上阳奉而阴违，寻找各种理由百般推脱，不让班禅来到前藏。

这时，准噶尔的策妄阿拉布坦派出使者进京，向康熙口头密奏：班禅之所以迟迟没有离开日喀则前往拉萨，并不是抗旨不尊，而是无能为力，他已被桑结嘉措派人暗中囚禁，失去人身自由，不允许任何人前往相见。更过分的是，桑结嘉措身为黄教格鲁派信徒，却暗自供奉噶玛噶举派红帽夏玛巴活佛门下的两名大喇嘛，对他们言听计从。听了使者的密奏后，康熙愤愤地说：

1.策妄阿拉布坦的使者是彭苏克喇木扎木巴，和多尔济寨桑

2.这两位宁玛派大喇嘛的名字分别是德尔端和多尔济扎卜

桑结嘉措败坏黄教法门，其情形之恶劣昭著无以复加，罪不可容！

——《清实录》卷.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戊寅条

既然五世班禅到拉萨去主持工作比较困难，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先把他征召进京。他年底，清朝再次派出使团赶赴扎什伦布寺，说道：``皇帝请你入京朝觐，你以未出天花为由，迟迟不肯动身，皇上对此非常生气"。这句话明着是说给扎什伦布寺法座上的五世班禅的，实际上却是在敲山震虎，说给陪同清朝使者从拉萨赶赴日喀则的桑结嘉措副官（卓尼）直隆，因为直隆回到拉萨后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向桑结嘉措汇报。康熙是在借此机会警告桑结嘉措：不要趁乱生事，不要搞小动作来阻挠五世班禅晋京。

1.使团核心成员有翁群和丁结格隆二人

2.牙含章.班禅额尔德尼传.北京:华文出版社,.p.58

到了年，五世达赖喇嘛圆寂的消息已经向全天下公开，六世达赖喇嘛也已在布达拉宫坐床，清朝使臣再次前往扎什伦布寺，向五世班禅、更是向背后的桑结嘉措说：

1.清朝使臣为保住和扎海（jakhavi）二人

前年大皇帝派人来接班禅活佛赴京，班禅本人倒是很想去，但被第巴桑结嘉措所阻止，未能成行。此次我等再一次奉命前来，敦请班禅活佛赴京，如果第巴不再阻拦，那么大皇帝所属汉地十三行省，与蒙古四十余部的民众皆大欢喜，对汉藏和好与佛教昌盛，皆大有裨益。否则，皇上将降罪于西藏，请审慎考虑。

禅额尔德尼贵为格鲁派最重要的两大活佛转世系统之一，与达赖喇嘛齐名，但对于能否进京朝觐竟也没法为自己做主，只能派使者去拉萨见第巴，请示该如何回应钦差大臣提出的要求，可见此时桑结嘉措对西藏政教事务的控制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过了一阵子，桑结嘉措派人来到扎什伦布寺回复班禅，要他向钦差大臣表示，自己将于年启程赴京。随后桑结嘉措自己给康熙写了一份奏折，称：

1.班禅派去拉萨的使者是一位名叫噶曲团柱的卓尼（副官）

想必班禅大师已经向钦差大臣奏明启程日期，料定不会有变。此次龙年（年）班禅奉旨应召赴京，臣（桑结嘉措）派尼玛唐呼图克图等护送前往。因有圣旨，故六世达赖喇嘛尤其重视此举，特下令小臣协助办理。卑等自当尽心尽力。——《第巴桑结嘉措为声复达赖喇嘛圆寂匿丧及五世班禅龙年赴京事奏书稿》no.p.

1.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2册）.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

05.青海晤见

根据这封奏折，五世班禅入京朝觐康熙一事看起来已成定局，只需等到年春，清朝派人接引班禅使团入京即可。然而实际上没那么简单，桑结嘉措不肯就此放弃，背地里又搞起了小动作，过了不多久，他授意五世班禅派出使者赴京，向康熙提出了新的要求：由于班禅尚未出痘，大皇帝可否恩情他免于赴京。如果万一不能恩准，可否邀请皇上御驾亲临青海塔尔寺，使五世班禅赴塔尔寺觐见圣上？

1.清朝使者的名字是罗桑扎西

2.牙含章.班禅额尔德尼传.北京:华文出版社,.p.58

这是个十分过分，无礼已极的要求，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是违反旧例。四十多年前的年，五世达赖喇嘛进京朝觐，使团在行进途中，要求与顺治在关外岱海\index{岱海}地方见面，都遭到了清朝的拒绝，最终不得不乖乖来到北京的。那时清朝刚刚入主中原不久，对全国的控制还很不稳固，漠北喀尔喀蒙古还在与清朝尖锐对立，更不用说远在天边、鞭长莫及的卫拉特了。四十多年后的年，喀尔喀已向中央政权臣服效忠，噶尔丹整合卫拉特各部后的精锐准噶尔军团也被康熙彻底击溃，清朝在中原站稳脚跟之余，对蒙古、西藏地区的控制也大大加强。四十多年前清朝政治局势如此不利，尚能``威慑"达赖喇嘛入京朝觐，四十年后局势向着有利于清朝的方向发生巨大转变，更没有理由答应班禅在西北边境地区相见了。第二个原因是会见地点上，桑结嘉措得寸进尺。五世达赖喇嘛建议的会见地点在岱海，和五世班禅建议的会见地点在西宁塔尔寺，都在长城关外，但又有很大差异。岱海在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凉城县，位于漠南蒙古的经济、文化和宗教中心呼和浩特和边贸重镇张家口之间，已经非常接近清朝的统治中心北京了。五世达赖喇嘛以中原湿热，藏人难以适应为由，提议在此处谒见顺治皇帝，可以体现出对中央王朝的尊重。塔尔寺所处的西宁则远在青海湖畔，从西藏出发便可很快抵达，但从北京动身则不啻为一场千里跋涉——五世班禅额尔德尼以畏惧天花为由，提议将晤面地点设在西宁，让人不免生疑，届时究竟是班禅朝觐中央政权的皇帝康熙，还是反过来，康熙拜见五世班禅？

塔尔寺（skubumbyamspagling），藏传佛教重镇，格鲁派著名的六大寺之一，在今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区鲁沙尔镇西南莲花山坳中，距西宁市中心25公里。塔尔寺与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有密切关系，经历了``先有菩提塔，后有塔尔寺"的发展过程。

　　年宗喀巴出生在此地，年去西藏学经后，他的母亲及信徒在此地修塔配殿以纪念，此后年间经过不断的改建维修，成为日后塔尔寺的主体建筑大金瓦殿，殿中大银塔，藏名赛冬（gsersdong）成为寺中主供圣物之一。

年三世达赖喇嘛与土默特蒙古首领俺答汗在青海仰华寺会面后，格鲁派进入快速发展期。遵奉三世达赖喇嘛的指示，僧众在现有银塔基础上建起一座规模宏大的正规寺院，随后经过不断增修扩建，逐渐形成了今天所见的塔尔寺，藏文称``衮本赞巴林"（skuvbumbymaspagling），即``十万佛像弥勒洲"。

参看加.“试论塔尔寺与历辈达赖喇嘛.”In:青海社会科学4(),pp.–+

17世纪末五世班禅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桑结嘉措的严密控制，所以改在塔尔寺见面的请求，只能是桑结嘉措以五世班禅的名义提出的。第巴桑结嘉措虽然为人狡狯，但智商毕竟在线，不可能不清楚，这样过分的请求，会引来康熙的极大不快，很可能会予以拒绝——然而这正是他想要的。一旦朝廷驳回，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宣称，五世班禅额尔德尼无法前去觐见皇帝，因为康熙不同意屈尊就驾，巡幸塔尔寺；原本商定的年双方见面计划因此搁置。

1.冯智.“五世班禅未能晋京原因探讨.”In:中国藏学4(),pp.26–33

康熙也明白这其中的曲折是非：桑结嘉措从中作梗，是阻滞五世班禅进京的幕后黑手。康熙欲通过尊礼班禅换取其忠顺，配合清朝制衡大权独揽的第巴。桑结嘉措则识破了康熙的计划，对五世班禅施加更加严密的控制，全力阻止班禅离开西藏赴京朝觐。鉴于桑结嘉措在西藏已呈尾大不掉之势，为了挽回清朝在西藏的不利局面，康熙强忍怒火，做出再一次让步，同意将会面地点由北京改到西宁塔尔寺：

过了不久，班禅活佛以未出痘疹为由，奏请朝廷免于召请他入京觐见。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清实录》卷康熙三十八年二月丁未条

围绕即将到来的塔尔寺会面，清朝从上到下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理藩院给桑结嘉措发来咨文，称：``你此前答应将于年4月护送班禅赴青海面圣，请务必在班禅团队启程之前来信告知。"年11月，桑结嘉措给理藩院的回信抵达北京，称：``年4月班禅从扎什伦布寺启程一事已确定无疑，但将于何日抵达西宁塔尔寺还未最终确定。一旦确定，我们将提前告知。"

1.宝音德力根,乌云毕力格,and吴元丰.清内阁蒙古堂档.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卷14p.96-

2.宝音特古斯.“十八世纪初期卫拉特、西藏、清朝关系研究——以“六世达赖喇嘛事件”为中心.”PhDthesis.内蒙古大学,

只可惜，本应该``确定无疑"板上钉钉的事，最终被证明是桑结嘉措的又一个骗局。年整个上半年，扎什伦布寺的五世班禅没有任何动静，桑结嘉措也没有发出奏报，就此做出任何解释。苦苦等到年中，康熙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骗了：不只是近十年努力付诸流水，征召班禅觐见的计划被迫搁置；更重要地，西藏地方政府的出尔反尔、桑结嘉措的反复无常引得康熙龙颜大怒，这成为双方关系全面破裂的导火索。

在介绍康熙与桑结嘉措关系恶化的详细经过之前，我们先把目光暂且投到青海，看看康熙对青海和硕特蒙古诸部的震慑及拉拢，见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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